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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過曾經,陌生幾人

(一)

陌生幾人,熟悉過曾經

前幾天我把手機號碼換了,儘管很捨不得在學校用了四年的號,但換卻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發短信告知朋友的時候,才有意識的發現手機上有三百多聯繫人,我已經夠不喜歡存號碼的了,這個數字有些難以置信。當然,這裏面的很多人僅僅只是擺設,這是我唯一清楚且確定的。那些在林蔭小道、情人坡旁或是圖書館裏遇到的長得好看的女生,幾個人相互爭搶耍盡花招才要來的號碼,也只不過是圖那一時的好玩,而我也僅僅是在配合同伴們的表演;那些因為工作所需在同一張桌上吃飯喝酒的“旁系幹部”或“直系領導”,曾拍着肩握着手信誓旦旦地説“這是我的號碼,以後有什麼事一個電話,兄弟之間不必客氣”,但過後在校園裏遇到倘若不打招呼,大家似乎也不認識;當初作為我們專業辦理教師資格證的全權負責人,每天從早到晚電話都會被打爆,走在樓道里形象也高大起來,被一羣大我兩三歲的人“忠哥,忠哥”叫個不停,當橋過磨卸的時候,一切的熱情與忽悠仿若招妓。

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也給“老肖”發條短信説我換號碼了,他每次換號碼都會短信告知我。月初的時候他還給我打過電話,問我工作落實了沒有,如果掙不了大錢的話就去找他,保證我月薪上萬。他總是對我噓寒問暖,詢問我的近況,如果過得不好隨時可以找他。他説他現在的事業已經蒸蒸日上,什麼都不缺了,就差一個信得過的人一起管理,而我是唯一有資格的人,他也是找了好久才通過朋友網找到我的。那時我才讀大三,當知道是他的時候,我興奮了一夜,曾以為這輩子都再也聯繫不上的人,竟在闊別十餘年後又找到了。

後來我們經常聊天,一起回憶小學時發生的一些事,那時我們的學習成績相當,我的語文好,他的數學強。小學三年級的時候,我曾在一次語文考試中考到了96.5,全年級第一,但老師並沒有表揚我,而是誇老肖的字寫得好。因為心裏不服氣,我開始練字,雖沒有染黑幾缸水,倒也染黑了好幾件衣服。後來我立志在數學上也趕超他,到了四年級和他的差距已經越來越小。一次數學考試我考到了98,發到我的試卷的時候高興得不得了,但是比較戲劇的那次他考了滿分。下課的時候很多同學都在議論,並向他投以羨慕崇拜的目光,當時我覺得特委屈,便趴在桌上哭了起來。儘管自己的綜合成績每年都是年級第一,但在數學上超不過他,讓我遺憾了好幾年。

(二)

再後來,老肖告訴我一些別後這些年他的際遇,他説當初我五年級就參加小升初考試讓他覺得有些意外,後來他讀到初二也作了同樣的嘗試,直接參加了中考,不過因為英語差,中考成績不是太理想。由於一些變故,他家舉家搬遷到福建,才讀到高二就輟學,然後又去了上海。初到上海的時候只是在餐館刷盤子,幹了差不多兩年被高人慧眼識中,於是就去免費學了中醫養生學。學成後成了一名營養師,月薪三、四萬。雖然事業如此成功,但一個人背井離鄉倒也孤獨,於是想到找尋曾經的朋友一起打拼,而我是他最想找的一個。

對於他的際遇,一開始我報以同情,然後對他的苦盡甘來感到欣喜,最後卻是懷疑。當我無意中看到他的相冊,看到他傻不拉幾的西裝革履裝扮,看到他們的宣傳標語“不孕不育,中醫養生”,看到他所謂的公司標誌“無限極”,開始有些恍惚了。他是搞“傳銷”的,用某個曾做過“安利”的室友的話來説,這叫直銷,和傳銷不一樣,但它們的模式大同小異,都是找最親近的人下手,通過打感情牌將其發展成為下線,他們的客户也是從最親近的人入手。

最近聽説我簽了高中數學教師,他似乎開始着急了,一直給我説當教師的各種不好,只要過去跟他幹,保證月薪兩萬以上,幾年賺夠錢了就可以衣錦還鄉,買車買房逍遙快活。我沒有答應他,也沒有拆穿他,就算他真成了直銷食物鏈頂端的人,我也並不羨慕。我更沒去想道不同不相為謀,我仍會在他噓寒問暖的時候説句“謝謝”,不管真假,很久以前,我們曾是很好的朋友。

(三)

説起五年級就參加小升初的考試,我又想多得瑟幾句,畢竟那是我讀書生涯的最巔峯,當然也是主流的各種關指導下悲劇的開端。當時我考到了全鎮第二名,也算是山溝溝飛出的鳳凰——貌似“鳳凰”是形容女的,還是改“孔雀”吧(PS:孔雀?貌似也不是什麼好詞)。假裝謙虛一下,如果要給那次“輝煌”一個靠得住説法,並不是我天資聰慧能力驚人,我更願意説都是因為那潑尿罷了。

當時我是在農村上的小學,也就是所謂的留守兒童,跟着爺爺奶奶住,他們都是目不識丁的莊稼人。我爸媽也都沒有念過書,只能幹苦力活,所以他們鐵了心要讓我讀書讀出點名堂。又因為家裏那幾畝薄田寡地沒有什麼經濟來源,他們不得不選擇背井離鄉,過着租便宜房子幹工地重活的日子。我算是從小都能體會父母艱辛的,那時候挺乖,基本不會主動讓大人買衣服,一年四季吃得最多的就數土豆和黃豆。那時候偶爾得到一張毛票都捨不得用,一直攢着,直到能買一支稍微好點的鋼筆。想想後來與同伴們花錢買來研究的那些毛片,得花多少毛票啊,真心覺得自己以前真是個好孩子。我被校長慫恿提前參加小考那年,二姐剛好六年級,但她每次考試的總分只和我單科的成績差不多。當時大姐在鎮裏面上初中,初一初二的時候還評過優秀,但後來因為萬惡的早戀,連高中都沒考取。我參加小升初考試時,大姐正值初三,她玩得好的朋友男生居多,所以我們去鎮上考試並不愁住處。那天我被安排和大姐的一個同學的弟弟同睡,他剛好也是六年級,大我一歲。是夜,我夢到我正乘風破浪激流勇進,醒來時牀單卻濕成一片,和我同睡的那個同學尿牀了。於是後半夜,我處於尿深天熱之中。但所謂禍福相依,正因為他的那潑童子尿,我第二天就超常發揮了。

整個初中階段,我和“尿牀弟”都在同一所學校,他哥也在那所學校。一開始的時候大家都還時常走動,但是後來因為大姐和他哥之間的一些説不清楚道不明白的原因,我們的走動逐漸減少。直到現在為止,我始終搞不清楚大姐是不是和“尿牀弟”他哥有過些什麼,也可能是他哥的同學,又或者大姐是不是初中階段就偷吃了禁果。我只知道“尿牀弟”他哥是個很優秀的人,父母一直在外,是他哥一直帶着兩個弟弟讀書,洗衣做飯走親訪友樣樣都行。而且“尿牀弟”他哥還寫得一手好字和好文,曾是我們那所學校校報筆耕不輟的優秀撰稿人,也是我當時崇拜的對象。後來我高中階段又轉學了,自然就與“尿牀弟”失去了聯繫。高考結束後偶然在一個網吧碰到過他一次,然後才加到他的QQ,但他很少上線。去年“九運會”參加志願者培訓,我又遇到了他,但因為當時人多,也只是匆匆打了一個招呼而已。

前些天和大姐聊天,聽他説“尿牀弟”他哥還沒有結婚,都快三十了,家裏一直在催。我不好意思問她一直念念不忘的人是誰,讓她有過拋夫棄子想法的那個他還信誓旦旦否。這幾年我一直勸她,都有兩個孩子了就別再想那些風花雪月往事,但她卻總説一生就愛那麼一個人經歷那麼一次刻骨銘心,怎麼輕易説忘就忘。那天我在她的空間看到一條留言,“文豔,你怎麼這麼狠心,我説過讓你等我,我會帶你走,你怎麼跟別人結婚了。”當時就在想,大人的事,小孩子還真是搞不懂。

(四)

人不可能一直都一帆風順,我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我的不順來得很不合時宜。高二,也即是我開始發育長身體的那年,我的成績毫無原因地下滑,且呈直線下滑,作為重點高中重點班的學生,我已經泯然眾人了。那絕對是一段黑色的歲月,即便父母不説也看得出他們的失落,被街坊鄰居拿去與他們的孩子比較的時候,也聽得出鄰里的嘲諷。我甚至覺得,原本玩得好的同學開始疏遠我了,考試考差了他們的安慰也像是奚落。當然,這些都是自我的疑心病在作祟,這是我很久以後才知道的。但在那時,卻自己畫地為牢了,於是乎,我重新把一個原本普通班的普通同學納為好友的範疇,現在回想起來,這種行為豎中指鄙視一百次都難以饒恕。

這位同學身材高大,頭大脖子粗,總喜歡剃方平頭,且就叫他“方同學”吧。方同學家離我家不遠,我們會經常結伴上放學,他説他沒什麼要好的朋友,我是真心待他的,所以他一直都挺照顧我。每次考試什麼的和他比成績,他的分數都比我低,這讓我很高興,虛榮心也得到很大的滿足。有一次學校舉行作文競賽,我嘔心瀝血寫得一篇文章並獲一等獎,之後推到市裏,獲得全市高中組三等獎,那是高中階段唯一的一次榮譽。那篇文章被校報刊登,方同學看過以後一直祝賀我。我並不高興,因為我覺得署名“某丹”的那篇寫得比我好,雖然在學校只評了二等獎。而某丹,正是隔壁班很漂亮的一個女生。

有一天方同學告訴我一件事,他説某丹是他的女朋友,但他們的交往都很低調,怕被別人知道,他們還約定要考同一所大學。這件事根本沒人知道,因為我是他最好的朋友他才給我説。之後放晚自習的幾次聊天,方同學一直給我説她和某丹的事,他們是初中同學,因為一次體育課她受傷他揹她去醫務室就有了感覺。一次過年的時候,情人節剛好在春節期間,他約她出來玩,走路甩手的時候碰到一起,然後就牽手了。確立關係後,因為某丹是單親,他經常會去她家幫忙做重活,而她媽媽也不討厭他。某丹媽媽出差的時候,他會去她家陪他,一起做功課一起看藏書,哄某丹睡着後他就睡沙發。他還説某丹告訴過他,人要經常喝水經常排尿才健康。後來我早上去上課,總會隔三差五的一大清早遇到他往家的方向趕,他説他前一晚又住某丹家了,回來換書。我一直覺得他們的故事很美好,也慶幸我是唯一知道這個祕密的局外人。

有一段時間我很喜歡看《我和殭屍有個約會》,於是把一至三部的碟片都租來了。我給方同學推薦了該劇,他也租來碟片,看完後與我交流。有一天他又告訴我一件事,他租到了《殭屍》的第四部,已經看完了,並劇透了許多馬小玲和況天佑後來的經歷。第二天我跑遍整個縣城,都沒有找到這部劇,我開始懷疑他説了謊。後來我説要給他借,他説已經還了,我要他帶我去租,他説那家店倒閉了。他説謊了,當我才初步知道有個什麼都知道的百度的時候,我很氣憤,因為百度告訴我《殭屍》根本沒有第四部。在我的威逼利誘之下,他還是坦白了,他真説謊了。讓我不敢相信的是,某丹也是個謊言,他根本就不認識她。他説他編故事只是希望我對他另眼相看,如果他有那麼漂亮的女朋友我一定會很羨慕。為了讓謊言更真實,他會在早上算好我出發的時間然後往回趕,製造他前一晚住在某丹家的假象。高中畢業後,我們再也沒有聯繫過,好像他的高考比我考得好很多。有時候我在想,其實我和他交朋友的初衷也很可恥,但是在知道被騙後怎麼就説服不了自己還和他相安無事。

(五)

賤人永遠是賤人,正如真理永遠是真理,即便有時候真理不夠真,但人卻總是那麼賤。有時候,我已經羞於去憶起那些年少的荒唐事,不願去承認那些年的幼稚、無知和淺薄,也許多年後看現在的自己也是如此吧。當信奉的“優秀”差點把自己變成教科書下宣揚的傻逼,當面對的現實不像課本里描述的那麼美好,我才發現想要人模狗樣地苟活於世,才是人世間最深奧的學問。也許當我走上講台,我會告訴我的學生,如果你只會好好學習,你將長成祖國未來紅旗下的一朵傻逼,只是在各種規章制度的面前,我不敢保證敢不敢爆粗口。我又想起Jimmy的一段話:年幼時,我一直渴慕正直與善良,後來漸漸發現,我們的世界不是狼窩就是虎穴。那些一遍遍向我們宣揚道德與文明的道貌岸然者,就是糟踐道德與文明的始作俑者。人們有多高尚,就有多卑劣。我記得許多初涉社會的少年,卻在成人的世界裏,逐漸被打磨成一副脅肩饞笑的嘴臉,最終一頭扎進世界的大流,成為他們的同謀。

生命,根本不需要太多的形容和修飾,到後來我也只是記住了“忙活,或者等死”。覽遍繁華,洗盡鉛華,到了最後我們終究都會明白,淡泊寧靜才是人間真味。經歷過的人,不是變得憤怒,就是變得包容,我希望能成為後者。收斂自己的脾氣,偶爾要刻意沉默,因為衝動會犯下無法挽回的錯誤,偶爾也要現實和虛偽一點,因為無論如何我們都還要與人相處厚顏討生活。感謝那些一起走過、教會成長的人,我們曾彼此面對過,也狂熱過,儘管大家已日漸陌生。永遠也不要認為自己可以逃避,我們的每一步都決定着最後的結局,我們的腳步正走向自己選定的終點。學會思考,只有那裏有潺潺清泉洗滌疲憊的心靈。悄悄地做自己喜歡做的事,不要留下什麼痕跡,也不要奢望被人矚目。

最後以一首詩作結吧,快要荒廢了的自戀方式:

我要完善我的意志

在接受命運衰老的判決書之前

我要沉着應對,不能慌亂如螞蟻

如果有一天

你端着熱鍋我也無動於衷

這説明我已經老了

熱情已無法將我燃起

當我還沒有完全壞透

我沒有想過為自己安排釀酒

我説

決定我一生的容器怎麼可以沒有可塑性

我多希望我的未來充滿可能

八九不離十,那就在這裏結束吧

我會在以後的日子裏支起十字架

在我遭受風雨侵襲的每一次

在看不見字的紙上

我要用飢餓的澱粉寫下一些詩歌

在方長的來日,我會用碘酒使它顯形

只有這樣才適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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