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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乙己》人物形象及性格特點分析

《孔乙己》是魯迅在一九一九年春繼《狂人日記》後發表的第二篇白話短篇小説。兩千八百字,所精嚴選取的幾個場面深刻暴露了整個封建社會“對於苦人的涼薄”,幾乎點染盡了主人公孔乙己的潦倒和末路。

《孔乙己》人物形象及性格特點分析

《孔乙己》第一次推出了魯迅小説中多次出現過的魯鎮。這裏寫的是魯鎮的咸亨酒店——它的格局, “是和別處不同的:都是當街一個曲尺形的大櫃枱,櫃裏面預備着熱水,可以隨時温酒。做工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四文銅錢,買一碗酒,——……,靠櫃外站着,熱熱的喝了休息;倘肯多花一文,便可以買一碟鹽煮筍,或者……,但這些顧客,多是短衣幫,大抵沒有這樣闊綽。只有穿長衫的,才踱進店面隔壁的房子裏,要酒要菜,慢慢地坐喝”。這是一個階級差別、等級差別壁壘森嚴的小世界。

孔乙己常時光顧咸亨酒店,但很特別。他雖然身穿長衫,卻不是慢慢地坐喝的那類有錢的人;他雖然站着喝酒,又斷乎不是做工的短衣幫。他是站着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他身材很高大,似乎並不缺乏謀生的身體條件,但他嚮往的是“子曰詩云”的勝境。於是別人就用習字帖上的“上大人孔乙己……”這模模糊糊的話給他取了“孔乙己”這樣的外號。讀過書而終於沒有進學,儘管如此,他依舊信奉着“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當問他怎的連半個秀才也撈不到時,他會神色大變, “立刻顯出頹唐”, “臉上籠上了一層灰色”,不過,他會找着炫才的機會,會在小夥計和孩子面前大講“茴字有四樣寫法”,滿口“之乎者也”,以顯示讀書人的身份。他是不願意脱下那件長衫的,儘管生活十分潦倒。“幸而寫得一筆好字,便替人家抄抄書,換一碗飯吃。可惜他又有一樣壞脾氣,便是好喝懶做。坐不到幾天,便連人和書籍紙張筆硯,一齊失蹤。如是幾次,叫他抄書的人也沒有了。……沒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竊的事”。如今,他已有一部亂蓬蓬的花白的鬍子,臉色青白,皺紋間時常夾些傷痕,但他依舊不肯脱下那件又髒又破,似乎十多年沒有補,也沒有洗的長衫,擠在短衣幫中站着喝酒。現實生活已使他難以維持生命,已將他拖進了任人嘲弄訕笑的境地。他只有那件長衫,只有那件長衫才是他的整個心靈的慰藉,它彷彿就是他全部生命意義的象徵,甚至還是他的護身符。他用長衫遮掩着實際上比短衣幫都不如的名份,而熱騰騰的酒,又讓他得意地沉浸在由酒力造成的夢幻中。

最後,孔乙己是被丁舉人打折了腿的。他再也不能穿着長衫站着喝酒了, “他臉上黑而且瘦,已經不成樣子;穿一件破夾襖,盤着兩腿,下面墊一個蒲包,用草繩在肩上掛住”,爬着來到咸亨酒店。他照例地要“温一碗酒”,人們照例地嘲諷打趣。 “但他這回卻不十分分辯,單説了一句‘不要取笑!’”眼色驚簌,很像在懇求人們。人世間的悽苦和澆薄,他是領受夠了,但他依然只有掩飾,依然藉助酒力趨赴遺忘,趨赴生命的末路。

是封建的傳統文化和封建的科舉制度培植了孔乙己的全部酸腐的思想方式和行為方式。他對觀念世界必是天長地久的信念和現實世界中封建體制的式微衰頹,構成了他思想行為上的基本衝突。孔乙己的悲劇既是性格上的,更是時代的。如果《儒林外史》中的周進、范進這類人物在科舉制度盛行的時代,畢竟演出了一場“大器晚成”的滑稽劇,那麼孔乙己在他的生活時代,隨科舉制度的行將解體,就沒有任何滑稽可言了,他只配被時代擊得粉碎。對於孔乙己,魯迅是持批判的態度的,他寫盡了人物的種種不合時宜,而又是帶着眼淚的。他洞若觀火地攝取、體察着他周遭下層社會的種種不幸。作為一個渴望將文學革命發展為廣大的思想革命的作家,他高舉着啟蒙主義的大旗。他同情孔乙己,在更着力地揭發封建文化和封建社會對人物的戕害的同時,還點染着人物的另一面。我們固然看到了一個卑微迂腐的孔乙己,也還看到了在咸亨酒店的曲尺櫃枱前品行比別人都要好的孔乙己,在恥辱和痛苦的折磨下仍然沒有失卻人的善良和懇切的孔乙己。那個充滿着偏見的咸亨酒店是孔乙己活動的場所,作家渲染着那裏麻木和冷酷的空氣。孔乙己蒙領着上層社會的迫害,同時也從集合在酒店的下層羣眾的冷嘲熱諷中,經歷了另一層的恥辱。關於後者,是魯迅對新文學的偉大貢獻,他深深地不滿着下層社會麻痺冷漠的病態,將它建構成自己小説創作的第一等主題。因此,孔乙己是被上層社會的兇殘虐殺的,同時也因下層社會的缺乏同情,而最終落入無告的寂寞之中。

孔乙己的全部行狀,作家是通過咸亨酒店小夥計的事後的回憶貫串起來的。雖不同於《狂人日記》,但格式上也是特別的。簡約的敍述有一種舒捲自如的氣氛,特別是狀繪人物所採用的“畫眼睛”的白描手法,融和了現代小説特長和我國民族藝術精華。具體地説,孔乙己的形象在藝術上的成功,首推典型生活細節的選擇。孔乙己在眾人的嘲笑中,鄭重其事地在酒店櫃枱上“排出九文大錢”;他用“茴”字考着小夥計,並不厭其煩地解釋“茴的四種寫法”;他給孩子們一人吃一顆茴香豆,當孩子們吃了仍不散,竟使他“着了慌,伸開五指將碟子罩住”,並且連呼: “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冷峻客觀,含蓄不露,並且多是神形兼備,小説正是藉着它們讓孔乙己躍上紙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