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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歌《華山畿》原文及賞析

其一

民歌《華山畿》原文及賞析

華山畿,

君既為儂死,

獨生為誰施。

歡若見憐時,

棺木為儂開。

——宋·郭茂倩《樂府詩集·清商曲辭·吳聲歌曲》

《華山畿》也是《吳聲歌曲》之一。關於它的來歷,民間流傳着一個美麗的故事。據《樂府詩集》所引《古今樂錄》記載:“《華山畿》者,宋少帝時《懊惱》一曲,亦變曲也。少帝時,南徐一士子,從華山畿往雲陽,見客舍有女子年十八、九,悦之無因,遂感之疾。母問其故,具以啟母。母為至華山尋訪,見女具説聞感之因。脱蔽膝令母密置其席下卧之,當已。少日果差。忽舉席見蔽膝而抱持,遂吞食而死。氣欲絕,謂母曰: ‘葬時車載,從華山度。’母從其意。比至女門,牛不肯前,打拍不動。女曰: ‘且待須臾。’粧點沐浴,即而出。歌曰: ‘華山畿,君既為儂死,獨活為誰施?歡若見憐時,棺木為儂開。’棺應聲開,女透入棺,家人叩打,無如之何,乃合葬,呼曰‘神女冢’。”《樂府詩集》收《華山畿》共二十五首,除這裏選的第一首與這傳説相關外,其他二十四首都獨立成篇,大多寫失戀後的痛苦,與《懊儂歌》(亦作《懊惱歌》)的內容相似,《古今樂錄》認為《華山畿》是《懊惱歌》變曲的説法是有道理的。

聯繫前述的傳説,可見這首《華山畿》是追求生死不渝愛情的戀歌,主人公是個女性。 “華山畿”,這開頭寫的是地名。 “華山”,在今江蘇鎮江市和丹陽縣之間。 “畿”,附近。起首用三字句直呼發生愛情悲劇的地名,短促有力,起嗟歎作用,增強了詩歌的悲劇色彩。接着寫女主人公對鍾愛自己的男子為情而死的反應:“君既為儂死,獨生為誰施。”施,施行,實施。男子對女方一往情深,生而可以死,這使同樣愛着對方的女主人公大為感動,所以發出深情的呼喊:你既然為愛我而死,我獨自一個人活下去又是為了誰呢?斬截的語言,抑揚的韻律,表現出殉情的決絕態度。這樣,下面兩句就是其合乎邏輯的發展:“歡若見憐時,棺木為儂開。”你如果愛我的話,那麼就為我打開棺木,讓我與你同赴黃泉。這寫的是“棺木為儂開”這種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但表現的是確實存在的感情,反映了女主人公生難同衾,死要同穴的強烈願望,是執着愛情的昇華。

詩從本質上説是感情的,民間情歌更以真率濃烈的感情為特點。這首《華山畿》在表達至死不變的愛意時,就充滿着強烈熾熱的感情,袒露着純潔透明的赤誠之心,正是這種至情赤心,感動了千百年來無數的讀者,使它在我國古代詩歌中獨具光采。該民歌還以奇特的想象見長。詩中“棺木為儂開”的殉情表示設想已經十分新奇,傳説中“棺應聲開,女透入棺”的説法,更給這首情歌蒙上了一層浪漫主義的神奇色彩,可與大致同時流傳的梁山伯、祝英台的故事相互輝映。詩中靠如此強烈的感情,奇特的想象,譜寫了一曲“生生死死為情多”的頌歌,動人地表現了愛情這一人生永恆的主題。

其二

啼著曙,

淚落枕將浮,

身沉被流去。

——宋·郭茂倩《樂府詩集·清商曲辭·吳聲歌曲》

《華山畿》在表現失戀的痛苦時,許多首民歌都寫到淚,如“將懊惱,石闕晝夜題,碑淚常不燥。”“隔津歎,牽牛語織女,離淚溢河漢。”“啼相憶,淚如漏刻水,晝夜流不息”等都是。這裏選的是其中寫得較好的一首。

“啼著曙”。 “著”,到。 “曙”,天亮。女主人公由於失去愛情而傷心,躺在牀上,從夜間一直哭到天明。這三個字極言啼哭時間之長,痛苦程度之深,做到了言簡而意切。接着兩句,具體描寫痛哭的淚水之多:“淚落枕將浮,身沉被流去。”女子淚流成河,把枕頭浮起來,使身子沉下去,被子則被沖走。這在實際生活中是不可能的,但在藝術上是真實的。是用誇張的手法,寫出了女子失戀後的極度痛苦,富有浪漫主義色彩。在敍寫上,雖然語言極其精煉,只用了兩句話十個字,但仍進行了渲染,寫了枕頭後,還寫身子和被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突出淚水很多所造成的後果,因而產生了很強的藝術感染力。在描寫淚水之多的客觀效果時,層次井然而又富有變化:先寫枕浮,次寫身沉,最後寫被流走,由淺而入深,正好反映了淚水逐漸增多的情況;因為“枕”和“被”較輕,所以用“浮”和“流去”形容, “身”較重,故以“沉”狀之,用字貼切而多變。這些誇張和渲染描寫,並不是故意雕琢,而是來源於現實的生活感受,因而在表現愛情悲劇對女主人公的沉重打擊上,顯得既真切形象又樸實自然.

我國古代文人創作的詩歌,也不乏以淚作為題材的,如宋代西昆派代表人物楊億的《淚》就是很典型的一首: “錦字梭停掩夜機,白頭吟苦怨新知。誰聞壠水迴腸後,更聽巴猿拭袂時。漢殿微涼金屋閉,魏宮清曉玉壺欹。多情不待悲秋氣,只是傷春鬢已絲。”這只是把有關淚的幾個典故堆砌在一起,雖然詞藻華麗,聲律諧和,但缺乏真情實感,是文人詩歌中形式主義傾向較為嚴重的作品。與這類詩歌相比,此處所選的《華山畿》,儘管篇幅短小,抒情還不夠充分,形式也不夠精緻,可是自有一種民間歌謠的純真之情和天然之趣。

其三

相送勞勞渚。

長江不應滿,

是儂淚成許!

——宋·郭茂倩《樂府詩集·清商曲辭·吳聲歌曲》

這也是一首寫眼淚的民歌,但和前首有所不同。從內容上説,前首抒寫失戀的痛苦,此首主要抒發離別的悲傷。從藝術上講,前首進行了大膽誇張,這首除了誇張外,還運用聯想和比擬,又是另具一格的。

“相送勞勞渚”,首句點出送別的行為與送別的地點,可見這首《華山畿》是寫別情的。勞勞渚,可能是現在南京市附近長江邊上的一個地名。有人認為:“勞勞渚,即勞勞亭所在地。故址在今南京市南,古代為著名送別之所。”(王汝弼《樂府散論》第133頁)渚:小洲。女主人公在這個地方送別情人的時候十分傷心,接下來兩句就着力從痛哭流淚的角度,抒寫自己的別愁: “長江不應滿,是儂淚成許。”長江是不應該滿的,而現在居然滿了,這是我的眼淚使它成了這樣。前首民歌是以客觀效果,描寫淚流成河的情景,誇張地形容眼淚之多,這裏則寫離人的眼淚使原本不滿的長江漲滿了,可説是淚流成江,其運用誇張手法渲染悲傷顯得更為突出,其表現出的浪漫主義氣息,也顯得更為濃烈。這兩句還進行了聯想和比擬,在勞勞渚的前面,就是遼闊浩渺,終年流淌的長江水,江水與淚水之間容易產生聯想,所以民歌作者就把淚水比擬為江水,並運用想象,寫出了“長江不應滿,是儂淚成許”這樣誇張的句子。由於是就眼前景取比,再加以想象和誇張,因而表現女主人公與情人離別時的痛哭流淚、悲哀傷心,不僅十分強烈,而且自然貼切、富於生活氣息,收到了極好的藝術效果。

後來文人詩詞中亦有把淚水與江水聯繫起來進行描寫的,如辛棄疾的《菩薩蠻》詞:“鬱孤台下清江水,中間多少行人淚”就是個例子。它們都就眼前景物進行比擬、誇張,也都取得了形象地描寫生離死別痛苦的審美效應。不同的是辛作要含蓄深沉一些,而這首《華山畿》則較為大膽潑辣。這也是文人詩詞和民歌的重要區別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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